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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金霍洛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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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元1227年,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在征西夏途中溘然长逝。 从那时起,蒙古族历史上逐渐产生了一个神秘的部族——达尔扈特。从诞生那天起,这一族人就不耕不种、不狩不猎、不服役、也不当官,而是世世代代以守护和祭祀成吉思汗的英灵为自己的职责。

780年后的今天,达尔扈特人依然守护着成吉思汗陵。超越时空的忠诚和执著,创造出人类祭祀史上的奇迹。

大草原上的神秘部族

公元1227年,在席卷西夏、准备攻金的征途中,一代天骄成吉思汗戎马倥偬的一生走到了尽头。

鞍马劳顿,天气炎热,水土不服,丧子之痛,再加上半年前坠马的伤痛,折磨着这位花甲老人。西夏都城中兴府就在眼前,攻城掠地指日可待,他却没能活着等到这一天。

是年8月,成吉思汗病逝于六盘山下清水行营,终年66岁。在其身后,留下的是震烁古今的赫赫功业,和东起太平洋、西至多瑙河、北抵西伯利亚、南达波斯湾,由他一手创建的人类历史上前所未有的庞大帝国。直到700多年后,美国《华盛顿邮报》还将成吉思汗评为“千年风云第一人”,理由是:在他的铁蹄下,人类文明开启了第一次世界一体化的进程。

在著名的武侠小说《射雕英雄传》里,金庸先生借郭靖之口,道出对成吉思汗的评价:“大汗武功之盛,古来无人能及。只是大汗一人威风赫赫,天下却不知积了多少白骨,流了多少孤儿寡妇之泪。”

但再多的是非功过,不妨交由后人去评说,草原上的人们,只管以自己的方式纪念自己的英雄。

成吉思汗死后,蒙古人建起祭祀宫帐,点燃了祭祀的酥油灯。在外族人眼里,这些祭祀宫帐不过是些白色的毡包,供奉有成吉思汗的遗物;对蒙民而言,它们却是成吉思汗灵魂的象征。

这些祭祀宫帐逐渐发展演变,到了成吉思汗之孙、元世祖忽必烈时,有了个专门的名字,叫“八白宫”。守护“八白宫”和负责祭祀的,是专门的一些人。也就是从这时起,蒙古族历史上多了一个神秘的部族:达尔扈特。

达尔扈特人的祖先据说都是成吉思汗的忠臣良将。大汗在世时,他们跟随大汗东征西讨;大汗去世后,他们的后人就忠心耿耿世代守护着大汗的英灵。今天的达尔扈特人,有些会骄傲地告诉你,他们的祖先叫博斡儿出,是成吉思汗最信赖的朋友,官做得很大,相当于今天的政府首脑;另一些人会说,他们是木华黎的后代,木华黎是成吉思汗的大元帅,为成吉思汗打下了大半个欧洲。

从部族诞生之日起,达尔扈特人就不耕不种,不狩不猎,不纳税,不服役,也不当官。他们毕生吟诵祭文,世代守护和祭祀“八白宫”,父死子继。据说,这是忽必烈给定下的规矩。

达尔扈特中的贵族,称为“牙门图德”,他们负责管理达尔扈特的内部事务,主持祭祀成吉思汗和圣物“苏勒德”(据说是成吉思汗的军旗)。每个牙门图德都有自己的职责,分别被忽必烈任命为“太师”(祭祀首领)、“太保”(安排筹措者)、“芒赖”(祭祀总管)、“宏晋”(演奏音乐者)、“格赫”(诵读祭词者)等。

祭祀的方式、祭词的内容也是在忽必烈时期逐渐成型,此后都是口传心授,十分机密。清早或是深夜,在寂静无人的地方,老一辈牙门图德会将祭祀的知识一字不差地传给自己选中的接班人。当然,只传儿不传女,接班人一般都是家中长子。一户牙门图德掌握的秘密,同是牙门图德的另一户人家也不得而知。

为了祭祀和生计的需要,达尔扈特人常常出门远行,一走就是一年半载。他们沿着阿拉善额鲁特北上,在喀尔喀西部(今蒙古人民共和国境内)向成吉思汗山叩头,转至贝加尔湖后南下斡难河取圣水,最后回到鄂尔多斯。一路之上,蒙古的王爷、贝勒、僧侣、民众都要顶礼膜拜,还要献上牛羊与金银。这叫“奉旨募化”,忽必烈还专门发了圣旨牌。

从元到清,史籍对于“八白宫”和达尔扈特的记载少而又少。其间的沧桑变迁,如今只能拼凑和想象:在交杂着河湖、戈壁的大草原上,行进着一队人马,队伍中的驼车格外显眼,驼车上架着白色的毡包——元朝灭亡后,先前分布在鄂尔多斯、漠北高原、元上都(内蒙古锡林郭勒)、元大都(北京)等地的各个祭祀白宫辗转大漠南北东西,几度分合,但无论队伍走到哪里,祭祀的酥油灯就亮到哪里,低沉婉转的诵经声就会跟到哪里,唱诵的,全是对成吉思汗的赞颂与祝福……

253年,一家一两银

草场依然枯黄,大片的土地没有人烟。路上的车辆和路边的房舍人家一样稀少,我们的汽车孤独地顺着甘德尔草原的丘陵地势上下颠簸。已是3月中旬,但在这里,下场雪还跟北京阴个天一样轻松随意。

这里是内蒙古自治区鄂尔多斯市的伊金霍洛旗。伊金霍洛,译成汉语的意思是“圣主的院落”。

清代以来,这片地广人稀的土地就安享这个名称,因为祭祀成吉思汗的“八白宫”几经辗转分合,最后集中到了这里。

成为达尔扈特,在元朝或许称得上是件美差,但随着世事变迁,在元朝统治结束后,数百年间仍坚持继续守灵和祭祀,无疑需要极大的忠诚和勇气。

据说清朝顺治皇帝驾崩时,达尔扈特人拒不戴孝,被官府怪罪。达尔扈特人毫不屈服,其首领跑到北京向朝廷据理力争:我们达尔扈特人世世代代都为成吉思汗戴孝,本来就戴着孝,绝对不能再戴另一重孝,这是祖辈传下来的规矩,不能坏掉。清廷只好作罢。

康熙三十五年(1696年),内外蒙古十个盟的王公决定在原有基础上重新整编“五百户达尔扈特”。清政府予以批准,并再一次明确了受封的达尔扈特人不纳税、不当兵的权利。达尔扈特族的人数本来没人说得清楚,1696年之后,“五百户”就成为其总人口。直到解放前,这个数字也没有大的变化,始终维持在四五百户、2000来人的样子。

清政府当时还规定,每户达尔扈特人每年要筹措一两银子用于祭祀,史称“五百两”。从1696年到1949年,253年,达尔扈特人一家出一两银子的规矩从没断过。

到清末,达尔扈特人的生活日益艰难,当时的蒙古王爷为了抽鸦片或是给慈禧太后送礼,把大片大片的成陵禁地卖掉,达尔扈特人放牧牛羊的土地变成了人家的耕地,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一些达尔扈特人只得忍痛离开伊金霍洛。但不管走多远,每逢大祭,他们都会赶回来;不管日子多苦,该交的一两银子也总要交上。即使是在抗日战争中,成陵为了躲避战火而西迁甘肃、青海的十多年里,达尔扈特人的“五百两”也照交不误。

按祖辈传下来的老章程,每天晚上要有4名达尔扈特人守灵,守夜时绝对不能躺着或坐着,都得一丝不苟地站好;每刻都要打一次钹,否则就得挨上几十鞭子,罚没一头牲口。1939年4月,在伊金霍洛采访的《民国日报》记者惊讶地发现,尽管时局动荡、兵荒马乱,但近20年间因为误钹而挨过鞭子的只有一个人。

战火中西迁

1938年,抗战烽火燃遍了中华大地。

这年10月,时任伊克昭盟盟长的沙克都尔扎布郡王(以下简称沙王)府里来了一位神色匆匆的客人。他自称是留日学生,有重要情报向沙王报告。

此人叫华登托拉固尔,解放后曾任内蒙古自治区政协委员。

他给沙王带来的消息是,日本人正在打成吉思汗陵的算盘!

消息是华登托拉固尔在东京偶然听两名日本军官说的,说是侵华日军正密谋要迁移圣陵,甚至还想把成吉思汗灵柩运到东京去展览!

当时,日军已攻占了包头,伊金霍洛毫无遮拦地暴露在侵略者的眼前。

事情非同小可,1939年初,沙王赶往国民政府所在地重庆,一份《成陵危在旦夕,呈请最高当局谋计保护》的报告摆在了蒋介石案头。蒋介石提笔批示:成陵关乎民族之精神,不可等闲视之。

国民政府决定将成陵西迁。西迁办法随之确定下来,地点、路线、护送、迎祭、安灵的诸多问题,蒙藏委员会的官员都考虑到了,独独没考虑到知会、说服守灵的达尔扈特人。当奉命来迁陵的200多名军人突然出现在成陵时,达尔扈特人不干了。

违宝锁大叔当时10岁,跟着家人赶了十多里路来保卫成陵,回忆起当日情景,他说:“国民党军队搬来整箱整箱的票子和银元,让大家随便拿,只要达尔扈特人别挡着路。那个钱我们谁也不要,就想护住成陵不让走。人们吵吵嚷嚷议论纷纷,好多人都说是沙王把老祖宗的陵卖给了国民党,卖得了十万法币。”

国民党中统局第一组驻榆林特工人员刘桂向上级发送的密电中记载了如下情形:“蒙人骂沙王收受中央法币十万元,出卖祖宗尸骸”;“事先保护陵寝之达尔扈特准备抵抗。”当参与迁陵的政府官员、各旗王公、护陵军队赶到成陵时,那里早已被达尔扈特人和一群群蒙胞包围了,还有达尔扈特人正从较远的地方不断赶来。

事隔多年,这场迁陵与护陵的冲突已在后人的讲述里被演绎出了很多版本。最终,有说是政府官员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说服了蒙族同胞,有说是政府军队荷枪实弹把反对者挡在了成陵之外。按刘桂密电中的说法:“事先保护陵寝之达尔扈特准备抵抗,见国军调来甚多,知抵抗无力,酝酿请愿,又未成。”总之是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达尔扈特的牙门图德同意移灵。但“无论迁往何地,必须有足够的守护成吉思汗灵柩和苏勒德神物的达尔扈特随从前往,对此决不允许阻拦”,这是达尔扈特人提出的最后要求。

要去哪儿,不知道;是凶是吉,不知道。但总得跟着走。成吉思汗灵柩到哪儿,达尔扈特人就得跟到哪儿,这是达尔扈特人的使命。当时的“太保”临走跟家里人撂下句话:“掉脑袋恐怕就掉这次了”,转身出了家门。

那一次,22位达尔扈特挺身而出,护陵西迁。

1939年6月10日,三声礼炮响过,成吉思汗的银棺等圣物正式起灵。听到消息的达尔扈特和附近各旗的蒙胞纷纷赶到伊金霍洛,悲泣啼哭,举佛灯献哈达为圣灵送行。当时在场的一位记者写道:成吉思汗灵柩,是在伊克昭盟蒙民的泪海中,离开伊金霍洛圣地。

往后的事情却是达尔扈特人不曾想到的,一路上,他们处处受到最隆重的欢迎和礼遇。据史料记载,西安“沿街香案罗列,鞭炮齐鸣,参加致祭欢迎者近二十万人,次日如仪欢送”。灵柩抵达延安时,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国民革命军八路军、陕甘宁边区政府、延安各界举行了隆重集会。中共中央首次提出了“继承成吉思汗精神抗战到底”的口号。延安城东5公里处的十里堡设立灵堂,灵堂前用翠草和鲜花扎起一座牌楼,正对着灵车开来的方向,迎灵队伍绵延3里长。毛主席和朱总司令也敬献了花圈。

护着成吉思汗的灵柩走了21天后,移陵的队伍来到了甘肃兴隆山,圣灵被安放于此。此后十年间,兴隆山里,祭祀如仪。达尔扈特人实行轮班,每半年一换。而在千里之外的伊金霍洛,达尔扈特人的“五百两”照常上交,保证了故地的各项祭祀从未间断。

1949年兰州解放前夕,成吉思汗灵柩又被迁往青海塔尔寺。仅过了20多天,青海便解放了,中国人民解放军的一位将军来到塔尔寺,献上3只全羊后大声宣布:从现在起,这些达尔扈特已经成了我们共产党和人民解放军派出的守护成吉思汗灵柩和有关历史文物的人员。

1954年4月,成吉思汗灵柩从青海塔尔寺回到伊金霍洛。在人民政府支持和帮助下,两年后,一座崭新的成吉思汗陵宫出现在高高的山岗上,蒙古包式样的建筑弧线柔和了硬邦邦的甘德尔山梁。

供奉成吉思汗灵柩的白宫,还有自18世纪30年代起就被分散到鄂尔多斯各旗的其余诸白宫,都被请迁进了新陵,历尽沧桑变迁的“八白宫”就此安顿下来。达尔扈特人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然而一场“文革”,像草原上的“风滚草”一样来势汹汹。

那是令人心痛的时刻。守陵的达尔扈特人扑上去拼命想护住银棺,但造反小将们哪管这一套,他们把达尔扈特人一个个地揪出陵宫。有人三下五下就撬开了达尔扈特人守护了700多年的银棺。有几个在场的人后来写了回忆录,说银棺里既没有成吉思汗的遗体,也没有金银财宝,只有一撮白驼毛、一袋子骨灰状的东西、一双小孩鞋、一块风干肉。

骨灰随风一撒,驼毛随手一扔,小将们终于达到了“破四旧”的目的。有说,一位70多岁的老达尔扈特当晚偷偷把驼毛等物品捡回去藏起来,“文革”结束恢复祭祀时又放进银棺。

劫难并未到此结束。“抄了两回,”成陵管委会民族事务和文物管理局局长王力东的语气中充满遗憾和惋惜,“用解放牌大卡车拉了满满4车,成陵的各种祭祀用品全给拉走了。”金银祭器交给了银行重新熔铸。其它财物上交伊金霍洛旗财政局,随后流散各处。守陵的达尔扈特被打成了“反革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毫无办法。

直到现在,王力东还时常想起“八白宫”里供奉过的那把弓箭,“有六七尺长吧,当时我七八岁,一个人根本背不动。”按他的说法,那绝对不是普通弓箭,是用珍贵的犀牛角一片片粘连起来的。靠着它,成吉思汗征服了326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据他听说,这把弓箭后来又被人们锯成一片一片,大概入了药了。

1971年,成陵变成了战备盐的储藏库,再没人能为灵前的酥油灯添酥油了。

然而在达尔扈特人心中,圣灯从来没有熄灭过。

1969年,达尔扈特人的老“太师”查格德尔获得平反,被分配到畜牧局工作,他逢人就问:我们平反了,成陵怎么办?

1977年,时逢拨乱反正之初,又正好是内蒙古自治区成立30周年,在达尔扈特人的奔走呼吁下,有关领导下了指示,让各旗供销社把堆放在成陵的战备盐统统拉走,着手成陵的维修。

1981年农历三月二十一,达尔扈特人终于征得有关部门的同意,自己凑了100元钱,从供销社买了糖块、葡萄干、外加一只羊,进行了春祭。

两年后,当地的民族事务委员会拨了1000元专款,当年恢复了3只羊的祭祀。

又过了一年,财政拨款涨到3000元,供桌上摆起9只羊。

1986年以后,成陵成了事业单位,门票、宾馆收入都归自己支配,达尔扈特人把四时大祭都恢复起来,最多一次煮了27只羊,热热闹闹地堆满了供桌。

平反后的守灵人,也在不断找寻成陵文物的下落。成吉思汗的马鞍,后来流落到伊金霍洛旗政府,被一位在政府喂马的喇嘛认出来,藏在了库房里。成吉思汗用来祭天的圣奶桶,被人拿到公社养猪场当了泔水桶,后来也被人发现。这些劫后幸存的物品现在都是国家一级文物,被小心翼翼地保管着。

为了找寻一匹“转世神马”,老“太保”古日扎布花了一个多月时间,转遍了伊克昭盟(今鄂尔多斯市)的7个旗区,见到养白马的人家就冲进去,愣是没有合适的。“转世神马”,在达尔扈特的传说中是成吉思汗的神驹宝马转世,首先得是白马,眼睛得是黑的,蹄子也得是黑的。单这一条就很难找,因为大多数白马的蹄子都是灰的。最后是鄂多克旗一户达尔扈特人打来电话,说有个马驹子符合条件,古日扎布赶去一看还真差不离。现在,20多年过去了,古日扎布大叔都退休了,但他找回的这匹神马还生活在陵区里,每年大祭,神马驮起成吉思汗的马鞍,八方蒙民都来拜祭。

“截至2006年,传统的祭祀仪式已经恢复了三成。”成陵管委会副主任那楚格告诉记者。那楚格原是鄂尔多斯日报社的新闻工作者,算是达尔扈特中的文化人,后被调回成陵工作,当了管委会副主任兼成吉思汗研究所所长。

“可是,有近一半的传统仪式,永远也恢复不了了。”他说。

“下五百两祭”

又是一个神清气爽的草原清晨,查格德尔大叔喝完奶茶走出家门。13只绵羊在小小的羊圈里挤来挤去,似乎很高兴见到它们的主人。三五步开外就是一个砖石垒成的祭台,上面矗立着禄玛风旗。这是鄂尔多斯蒙古人心中的神物,据说象征着成吉思汗的兵器和军旗。老人往祭台里点上薰香,嘴里念念有词,一天的生活就这么开始了。

在查格德尔大叔转身往家走的时候,千米之外的成陵陵宫里也正传出婉转悠扬的诵经声。在成陵大殿上班的一位达尔扈特轻轻拨动了供桌上的酥油灯灯芯,灯花霎时明亮起来。供桌后的白色宫帐里,成吉思汗银棺静静地聆听着诵经人的祝福。

距成吉思汗辞世已经780年,今天,达尔扈特人依然守护着“八白宫”。他们住在伊金霍洛旗成吉思汗陵旅游区的附近,一些人就在旅游区管委会上班,成为有正式编制的国家工作人员。

采访他们并不是件容易的事。语言交流的困难本身就很大,再加上达尔扈特人有恪守秘密的传统习惯。

查格德尔大叔今年71岁,是管委会的老领导,也是达尔扈特的老“太师”。他说得很爽快:“你的问题我尽量回答。但有些东西很保密,我不能跟你谈。”作为成吉思汗祭祀仪式的首领,“太师”据说保管着开启成吉思汗灵柩的银钥匙,代代相传。但当记者问起这把银钥匙时,他只是端起桌上的奶茶碗,喝得有滋有味,权当回答。

还算幸运,在当地采访期间,记者赶上了一次祭祀仪式。

那是3月21日,农历二月初三。下午1时许,祭祀开始。几位身着蒙古长袍的汉子陆续走进陵宫后殿,他们是新一代的牙门图德,接班好几年了。在他们身后,参加祭祀的达尔扈特、成陵工作人员、前来拜谒的蒙民三五成群地跟进来,所有人席地而坐。记者和几位在殿内参观的游客也仿照达尔扈特人的样子,盘腿坐下来。这在旧时代是绝不允许的,祭祀无论大小,都不准异族人和妇女参加。

二月初三的祭祀规模不大,祭奠中要撤下正月里摆放的供品,大家分食。供品以前用的就是“五百两”中的钱,所以这个祭又称为“下五百两祭”。

后殿正中供奉着圣主白宫,忽兰白宫和准格尔伊金白宫一左一右。供桌上,供品堆得像小山一样,羊油馓子一层层地码了一尺来高。这种羊油馓子是蒙古族在游牧生活中创造出的食品,原料有白面、素油、糖和白矾。做法也很简单,把素油、糖、白矾和在白面中,面要和得软硬适中,和好的面揪成小面剂,在案板上搓成细长条,对折几次,扔进滚热的羊油锅里炸熟。晾凉之后,表面裹着羊油,看上去黄白相间,吊人胃口。不过达尔扈特人家制作的羊油馓子是长方形网栅状,跟别处的不一样,据说这种特殊的形状跟成吉思汗有渊源,象征着蒙古大军渡黄河时用的筏子。

“下五百两祭”总共持续了一个多小时,诵经、上香、献酒、献全羊,没有人统一指挥,但一切有条不紊。

敬献的全羊是吉仁巴雅尔大哥头天就准备好的,据说煮了两个多钟头。吉仁巴雅尔的家族一直都是祭祀的“后勤部长”,负责准备祭品。七八岁时,吉仁巴雅尔就看着爷爷用棉花捻灯芯。越是大祭,点的酥油灯越多,爷爷就越辛苦。灯芯长短不一,适合不同大小的酥油灯。如今,吉仁巴雅尔接过了家族的担子。和爷爷当年做的事情一样,他每天都要捻灯芯,祭祀时要保证酸奶的味道、白酒的醇香,还要把绵羊干干净净煮出来。“如果哪儿没做好,圣主会不高兴。”憨憨的汉子憨憨地说。

祭祀的高潮是分享煮全羊、馓子、空壳饼、糖块。吉仁巴雅尔等人三下五下就把一只整羊分成了小块,供品也从供桌上撤了下来。人们一拥而上,抢到手里、吃到嘴里的,都被视为是成吉思汗给予的福祉。记者也有幸尝到一块羊油馓子,难得的是搁了足足一个月还能保持酥脆,如果再泡进咸咸的奶茶中,那就是达尔扈特人最爱的零食。

薪火相传

对达尔扈特人而言,祭祀成吉思汗的重任不亚于守护。祭祀的内容,七百多年来都是牙门图德家族的秘密,直到上世纪80年代之后,才有研究论著陆续问世。为这事儿,蒙古族最后一位王爷奇忠义还冲当时的“太保”古日扎布发了一通火:你们缺钱我可以给,为啥要把老祖宗的东西泄露出去?古日扎布大叔至今都觉得冤枉:“那会儿国内外的记者都来报道祭祀,人家拿着摄像机、录音机、照相机,很容易就拍录下来。时代变了,什么东西还能藏得住呢?”

也多亏了古日扎布大叔的无奈,才使外界能够对这种古老而神秘的仪式有个大致了解。不过,翻开任何一本介绍成陵祭祀的书,绝对能让人看得眼晕,祭祀的繁多与繁琐程度远远超乎一般人的想象。

按照学者们的说法,成陵祭祀源自古老的萨满教,并完全保留了13世纪以来蒙古帝王祭祀的传统。各个白宫或神器都有不同的祭祀方式,单说最重要的圣主祭祀,就包括了日祭、奉祭、月祭、季祭、祝福祭、公羔祭、台吉祭、香火祭。日祭在每天清晨举行;月祭在每月初一、初三举行,“下五百两祭”就是月祭之一;季祭最为重要,农历三月二十一是春季查干苏鲁克祭,五月十五是夏季淖尔祭,九月十二是秋季斯日格祭,十月初三是冬季达斯玛祭,统称为“四时大祭”……除了日祭和奉祭,一年中大大小小的祭祀加起来有三四十次。其它的不论,光祭词就分了祭文、祝颂词、祝祷词、分福分词,祭歌等等,流传至今的祭词还有50多部,5000多行。牙门图德全得背会,一字不许差。

这就难怪古日扎布大叔“一肚子苦水”。父亲去世后,他成了“太保”的唯一继承人,要学会12首祭歌。这可不是一般的难学,除了用蒙古语演唱的最后一首之外,其余11首祭歌都是连牙门图德也难解其意的“苍天语言”,所以被称为“天歌”。各国学者们对此大为不解,专门录了音回去研究,古波斯语、古土耳其语、古突厥语地猜测了一气,最终也没有定论。

学“天歌”全凭下功夫死记硬背。古日扎布大叔小时候,为了学“天歌”,被爷爷逼着退了学,说是“不学会这个就不让你上学”。每天清早和夜晚,就见一老一小,一前一后,往没人的沙漠里走。小古日扎布实在厌烦了,有次趁着爷爷在前面越离越远,自己调头悄悄溜回了家,结果第二天爷爷就找上门来,手里晃着皮鞭子……休学一年多,小古日扎布才算勉强通过了爷爷的考试,即便这样,爷爷去世前仍有遗憾:“你还有点不行,但我也没能力教你了。”当小古日扎布就任“太保”,第一次在大祭中打响马头板、唱起“天歌”时,他只有14岁。

如今新一辈的达尔扈特子弟,为了继承祖祖辈辈的事业,则需要经历更多的割舍。回到成陵工作前,他们有着各种各样的职业:种地、放牧、记者、经商、搞声乐、当领导……王力东原来在供电所当所长,单位效益好,职工收入不错,人人羡慕;现在他是管委会民族事务和文物局局长,坐在冷板凳上硬逼着自己搞起祭祀《金册》的研究编纂。辛苦不说,工资还减了半。哈斯毕力格他们几个,都是三四十岁的人了,还得暂别妻儿,跑到呼和浩特的内蒙古师范学院进修历史和普通话,有时上午刚上完两节课,就得马上奔到汽车站坐六七小时车回成陵,赶着参加祭祀,确实非常不容易。

成吉思汗墓葬之谜

就在达尔扈特人埋头恢复祭祀的20多年里,国内外学者对成吉思汗的研究也由冷趋热,寻找成吉思汗墓地的热潮更是一浪高过一浪。有人会问:达尔扈特人忠心守护的“八白宫”,难道不是成吉思汗的墓地?这得从古老的蒙古族丧葬文化说起。

蒙古人早期信奉萨满教,不重视逝者的遗体但相信灵魂永存。他们会在亲人弥留之际将一团白驼毛放在他的口鼻处。留下亲人最后一口气息,也就留下了亲人的灵魂。亲人去世后,遗体实行土葬、水葬或者野葬,遗物和白驼毛将被珍藏则供奉起来,永享后代的祭祀。

成吉思汗病逝不久,阴山以南地区(今鄂尔多斯)和漠北高原就出现了祭祀成吉思汗的白色宫帐,也就是“八白宫”的前身。至于成吉思汗的真身葬在何处,则成了千古之谜。《元史》上记载说:国制不起坟垄。葬毕,以万马蹂之使平,弥望平衍,人莫知也。还有传说说将士们在成吉思汗下葬处杀死一头小骆驼,后人祭奠时,赶着母骆驼上路。母骆驼停下来悲伤呼号的地方,就是一代天骄的墓穴。如此这般,700多年后的今天,谁还能知道成吉思汗秘葬的所在呢?

但这丝毫无损人们寻找成吉思汗墓葬的热忱。《元史》中透露,成吉思汗埋葬在一个叫做“起辇谷”的地方。各国学者皓首穷经,圈定了4个可能的地点:一是蒙古国境内的肯特山南、克鲁伦以北的地方;二是蒙古国杭爱山;三是中国宁夏的六盘山;四是内蒙古鄂尔多斯市的千里山。近200年来,曾有100多个考察队立志找到成吉思汗的墓葬,所有人都是无功而返。

上世纪90年代初,日本考古学家江上波夫购买了蒙古草原的卫星图像,还动用航测直升机将肯特山与和林草原进行了拉网式勘探。他找到了近3500座13世纪以前建造的古墓,却没有一座是成吉思汗的。

2000年7月,一架波音飞机降落在蒙古首都乌兰巴托,飞机里走出一帮人。他们是来自美国的考古小组,带头人是个特立独行的探险家,叫穆里·克拉维兹。一年后,美国媒体报道了一条惊人的消息:成吉思汗墓找到了!这一次,穆里宣称,特洛伊城和图坦卡蒙墓的伟大考古发现也将相形见绌。

挖掘工作从2002年6月开始,但不久就被政府叫停。当地人强烈呼吁政府出面,保护祖先的墓穴不受侵犯。在蒙古人的信仰中,死者的尸骨不应受到打扰,如果尸体被挖掘出来,灵魂将无法升天。蒙古政府后来自己组织专家进行了考察,认定穆里发现的不过是一处假墓地。2004年,蒙古国总统巴嘎班迪访华,在接受水均益专访时还专门表了态:成吉思汗陵墓在什么地方就在什么地方,这并不重要,让它永远成为一个谜,那些愿意猜谜的人继续猜这个谜吧。

对于寻找成吉思汗墓的热潮,达尔扈特人关注,却不热心。在穆里·克拉维兹最闹腾的一两年里,国务院政策研究室的一位副主任专程跑到成陵来调研,开了一上午会,听取达尔扈特人的看法。达尔扈特人淡淡地说:找到也罢,找不到也罢,都没有关系,达尔扈特就是蒙古人公认的守灵人,达尔扈特人守在哪里,成吉思汗的灵魂就在哪里。

永远的守陵人

有一个美丽的传说,在鄂尔多斯流传了几百年。

据说成吉思汗在征讨西夏时路经此地,马鞭突然失手掉落。或许是天意,这片刻的停留让只知纵马驰骋的成吉思汗见到了天高云淡、绿草茸茸、鸟飞鹿鸣的美景。

若干年后,运送成吉思汗灵柩的骆驼车又一次途经此地,狂风骤起,飞沙走石,车轮陷进泥里,怎么也推不动。将士们忽然记起,他们的大汗曾夸这里是“花角金鹿栖息之所,戴胜鸟儿育雏之乡,衰落王朝振兴之地,白发吾翁享乐之邦”。于是,大家一致决定留下大汗的部分遗物供奉在此。

又过了二三百年,各处的祭祀白宫几经辗转也来到这里,仿佛冥冥中自有安排。

“我们这儿可是成吉思汗看中的福地。”不止是达尔扈特人,生活在鄂尔多斯的人也常常以此为傲。对于成吉思汗的眼光和远见,人们津津乐道。

鄂尔多斯原名伊克昭盟,当年水清草丰。近一百年来的过度开发致使草场退化成大片的沙漠,占去了盟区面积的48%,还有48%则是无法耕种的硬梁地。很长时间里,伊盟经济在内蒙古自治区都排倒数一二名。但进入了新世纪,这个城市的经济突飞猛进,去年的财政收入跃居全自治区之首,人均GDP达到6600美元。因为这里有煤,总面积8.7万平方公里的地表下70%都有煤,储量占全国六分之一。这里还有亚洲最大的整装气田,街上跑的出租车不烧油,都烧天然气。2001年,伊克昭盟撤盟置市,采用了一个“温暖全世界”的名字,叫鄂尔多斯。

成陵和达尔扈特人的生活也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2004年11月,成陵迎来了历史上最大规模的修缮,总投资高达四五亿元。政府在距离成陵2.3公里的地方修起新区,曾与成陵比邻而居的学校、机关、村民通通搬迁,达尔扈特人也住进了白墙蓝顶的三层小楼。

生活环境变了,老的生活方式留不住了。“自家院子没了,早上不能祭禄玛风旗;火炉也没了,腊月二十三搞不成祭灶。”违宝锁大叔抱怨。但抱怨归抱怨,老人还是搬进了120平方米的楼房,生活条件比过去好多了。传统与现代的冲击在这里表现得淋漓尽致:从违宝锁大叔家的阳台望出去,对面楼的墙体上赫然伸出一对禄玛风旗,旗杆插在铁架上,铁架用铆钉铆在窗户根。

会不会有一天,几百年代代相传的传统会在现代生活里永远消失呢?达尔扈特人用他们的行动给出了回答——

王力东曾经面临是继续当供电所所长还是去成陵的选择,他坦承,这选择很艰难。去成陵,就得放弃已有的事业和可观的收入;不去,“大汗会不高兴。”最终,他选择了成陵。

哈斯毕力格天生一副好嗓音,曾是鄂尔多斯市歌舞团的男中音,但他的父亲——老“太保”古日扎布一定要他学“天歌”。一开始他敷衍了事,结果有一次生病时,父亲说:你好好学吧,别让成吉思汗生气。现在,每次祭祀,哈斯毕力格都坐在人群最前面。

“说到底,这是一种敬畏心。”内蒙古自治区社科院研究员胡尔查毕力格认为,敬畏心与使命感交织在一起,促使达尔扈特人世代守护着蒙古民族的精神家园。

哈斯毕力格的儿子12岁了,小伙子还不清楚家族的使命,但父母一直让他在蒙语学校念书。“他将会是家族第40代传人。”哈斯毕力格很有信心。

哈斯身后,供桌上跳动的酥油灯火,闪烁着七百余年的光芒,足以照亮未来。

风从草原走过,吹散了多少传说,留下的只有成吉思汗的故事在达尔扈特人的诵经声里代代传诵。(侯健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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